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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早晨,宋錦繡二人昨夜折騰了一個晚上,便睡得比平時晚了一些。

正迷迷糊糊將醒未醒之際,就聽到了叩門聲。

不會是子澄子澈,他們知道昨晚是個什麽情況,不會如此沒眼力見地大清早來敲門。

更不會是夏思容,沒有召喚,她不會主動敲門。

那看來就是,賈代貞了。

果然,見房內久無動靜,賈代貞忍不住開口:“哥哥,我送了些早點過來,哥哥起了嗎?”

陸昭雲睜眼,卻沒應,反倒是轉頭看了看身側的宋錦繡。

宋錦繡閉著眼,呼吸綿長均勻,似乎是還睡著。

門外賈代貞還在扣門。

陸昭雲忍不住將宋錦繡搖醒。

宋錦繡大清早的就無了個大語,極其不情願地睜開眼睛,乍醒之時,聲音還有些慵懶無力:“你叫我幹什麽,她找的是你。”

“我知道,但是我現在不想開門。”陸昭雲見宋錦繡醒了且語氣不善,倒是好心情地轉了回去,看著床頂的紗帳。

“那你別出聲就行了啊,把我搖醒幹嘛?”宋錦繡怒從心頭起。

陸昭雲有一種捉弄成功的小雀躍:“不能我一個人忍著,你得陪我。”

宋錦繡嘴角抽了一下,側身朝裏,將被子蒙過頭頂。

賈代貞怎麽叫都沒有開門,恰好子澄已經在門外走來走去,假裝路過了八百遍,就開口叫住了他:“哥哥出去了嗎?”

子澄摸摸鼻子:“啊,是啊,天還沒亮就走了。”

陸昭雲在房裏輕笑了一聲。

賈代貞聞言,翻了個白眼,端著盤子離開了。

最後宋錦繡和陸昭雲是偷偷躲在房裏用的早餐。

早餐還是子澄翻窗送進來的。

“快吃啊主子,我出去給你把風。”子澄放下食盒,來如風去也如風,揮揮衣袖,沒帶走一片雲彩。

“怎麽招惹上她的?”宋錦繡看這桌上的食盒,覺得又無語又好笑。

陸昭雲洗漱完施施然在桌邊坐下:“我的手傷了,繡繡餵我好不好?”

“不好。”宋錦繡想也不想就拒絕了,打開食盒,拿起一碗撒了幾片鹹菜的清粥就要吃起來。

“你餵完我就告訴你。”

宋錦繡手裏剛挪到嘴邊的勺子瞬間調轉了個方向送到了陸昭雲嘴邊。

“燙……”

宋錦繡又拿回來吹了吹。

陸昭雲心滿意足地喝下,光看表情還以為吃的是什麽山珍海味。

然而,等宋錦繡兢兢業業餵完,陸昭雲也還是沒說出來他到底是什麽時候招惹上的賈代貞。

這個言而無信的狗東西!

上午,簡穎初運送物資的車隊便到了雀縣。

這批物資並不是以宋錦繡的名義送的,對外只說是吹雪茶樓的錢老板慷慨解囊,仗義相助。

中午,宋錦繡特意邀請了“錢老板”共進午飯,以表謝意。

“錦繡,比原定的行程晚到了一些,抱歉。”簡穎初剛坐定,開口道。

宋錦繡料定路上必是出了什麽問題,便聽簡穎初繼續往下講。

“因為臨時改了一條路線,原定從封登取道,沿著東部外圍的官道走,沒想到整個封登都爆發了瘟疫,所以我們只能繞遠路,繞了一大圈才算平安把這批物資給送過來。”

簡穎初壓低聲音道:“封登知府封鎖了消息,沿途設關卡不準外來人進,也不準裏面的人出來,幸好我提前探查路況,又找門路得到了消息。”

封登堤毀,潮河的水勢便一發不可收,都以為下游堤壩不穩的青雲城會是受災最重的,沒想到封登本地更為嚴重嗎?

宋錦繡眉頭蹙起,若是如此,進入此時入封登,恐怕要頗費一番周折。

恰在此時,有手下急急敲門而入,附在宋錦繡耳邊嘰裏咕嚕說了一通。

“還是沒有蕭聞澤的消息。”等手下離開,宋錦繡毫不避諱道。

如今各處受災,搜救的人手不足,但找了這麽多天,卻依舊杳無音信。

“咚咚咚”的敲門聲再起,這次推門而入的是子澈。

“主子找你,現在。”言簡意賅地交代完畢指令後,子澈一個抱拳,頭也不回的離開了。

“嘿,這人,有點禮貌,但是不多,別管他,先吃兩口再說,我倆聊了這麽久,一口都還沒吃呢。”簡穎初拿起筷子夾了個饅頭。

宋錦繡卻已經站起身來:“你先吃,我過去一趟。”

“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,你想聽哪一個?”陸昭雲靠在窗下的小木榻上,望著窗外雨停雲霽。

“壞消息。”宋錦繡毫不猶豫道。

陸昭雲轉過頭來:“封登瘟疫肆虐,知府不久前下令全城戒嚴,隔絕內外往來。”

宋錦繡臉上沒有太多驚訝,接著問道:“那好消息呢?”

陸昭雲站起身來:“好消息就是,我有辦法帶你進去。”

入夜,陸昭雲帶著宋錦繡一幹人等出現在了封登城內。

一行人皆黑巾覆面,身影敏捷地在屋脊之間飛速一閃而過。

封登地勢西面高東面低,西面堤壩附近積水不多,只是……

一行人不由停住腳步,不約而同地在一處高樓的屋頂上趴下,扒著龍脊往火光大盛之處看去。

火堆之前,一個戴著青面獠牙面具、身穿寬大布袍的人正帶著一群面具人,高舉著一些莫名的樂器,搖晃著身體跳著詭異的舞蹈。

而在他面前,是用木柴堆起的圓臺,圓臺身上綁著一座錐形的人山,約莫上百人沐浴在熊熊焰火之中,哀嚎之聲混在詭異的器樂聲中,隔著很長一段距離幽幽傳到四人耳朵裏,肉類烤焦的味道隱隱彌漫在周身。

四人在深夜見此情形,皆是汗毛倒立。

看樣子是個祭祀儀式,而且用的還是活人祭祀。

更加恐怖的是,這祭祀場周圍,全是穿著盔甲的兵士在護衛。

也就是說,這是官方舉行的祭祀儀式。

封登知府莫不是已經窮途末路,只能依靠這最後的掙紮來救這全城百姓了吧?

趴在陸昭雲身邊的子澄忍不住問道:“堤壩旁邊那麽多人,我們怎麽辦?”

“不要貿然行動,再看看。”陸昭雲輕聲說道。

封登的形勢,比他們想象的,要更加撲朔迷離。

“我在封登能找到下榻的地方,你們隨我來。”

出發前,宋錦繡和陸昭雲商議的便是,陸昭雲想法子將他們弄進封登城,而宋錦繡會找到落腳的地方。

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向對方刨根問底,默許了對方隱瞞自身部分實力,只是在這樣必要的場合互相配合。

宋錦繡找到的下榻之所是一間茶樓,正是吹雪茶樓在封登的分號,只是為了掩人耳目,另外取了名字,叫半夏茶樓。

因為恰好處在地勢較高的城中西北地方,離大堤較遠,故而受水災並不十分嚴重,只是瘟疫起後,便再不敢開門迎客,靠著之前地窖裏儲備的一些吃食過活。

宋錦繡帶著特殊節奏的叩窗聲在掌櫃休息的房間響起,掌櫃機敏地推開了窗,宋錦繡對上簡穎初給她看過的畫像上的人臉,才將手中印信亮出,待掌櫃驗過,才給他們開了門。

“這件事,你怎麽看?”黑暗裏,陸昭雲合上門,轉身問宋錦繡。

宋錦繡適才見到那個盛大而殘忍的祭祀儀式才想起來,上一世,在蕭明昊病入膏肓之際,宮裏曾做過一場法事,請的正是從西南而來,神秘莫測的巫醫。

彼時她正為舉子案奔波,並沒有陪著蕭聞澤出席那場法事,回來之後只聽蕭聞澤簡單提了幾句,現在印象裏也只剩下火堆、獠牙面具、花紋繁覆詭異的巫袍還有巫醫手裏那根鳥頭錘。

宋錦繡拿出火折子將房中的蠟燭點亮。

“你對封登知府有什麽了解?”宋錦繡等陸昭雲過來坐下,伸手解了他的衣服,幫他換藥。

陸昭雲另一只手臂微微屈起搭在桌面上,幾乎是不假思索便答了出來:“平王的人,信佛。”

言簡意賅,一針見血。

“所以,或許這件事還跟平王有關,跟毀堤一脈相承。”宋錦繡大膽猜測。

陸昭雲眸色清亮:“看來我們是想到一塊兒去了。”

宋錦繡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陸昭雲傷口處的膿血擦去一邊思索:“那如果你是平王,固堤工程偷工減料、中飽私囊之事即將暴露,你會怎麽辦?”

“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揮刀斷尾,保全性命,以期卷土重來。”陸昭雲回答,這件事他很早就思考過。

“對,我原本也是如此猜測,但是他沒有,他甚至將另一座大堤毀了,將整個事態擴大了。”

宋錦繡將藥粉倒在棉紗上,眼神裏透出微微的迷茫來,前世她倒沒覺得,平王蕭聞瀾會是這麽瘋的一個人。

“所以他這麽不計後果,或許是因為想到了一條絕對有效的退路,我若是他,我就還有第二選擇……”

陸昭雲說道此處,刻意打住,賣了個關子。

宋錦繡將棉紗重重按在陸昭雲傷口,陸昭雲猝不及防悶哼了一聲。

“繡繡今日有些暴躁吶。”

“快說,第二個選擇是什麽?”宋錦繡盯著陸昭雲的眼睛,手還按在棉紗上。

“殺了另外兩個,那就只剩下一個,無論如何,皇帝都要保下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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